“再說，”爺爺接著說，“之前方錚也有考得更差的時候嗎？那時候他都沒想過作弊，為什麽這學期成績提了點兒了倒想著去作弊了？”

是啊，為什麽呢。爺爺沒說之前，他一直沒去想這個問題，可能是腦子被氣糊塗了的原因，但去想了，原因是什麽自然而然就出來了。

但林路沒說話。

“肯定是為著和你暑假出去玩兒，”爺爺說。

“那他為什麽，”林路發現自己說話牙齒都有點打顫，他深吸一口氣，接著說，“他憑什麽，不自己努力？”

“懶，提不起勁兒嘛，”老人家的眼睛渾濁而又清明，看遍了人世間多少凡事，方錚這點兒小毛病在他眼裏完全逃不過去，“你們這個年紀正是最容易學壞的年紀，稍微有點新奇的事物就忍不住趕著上，心都用在了玩上面，冷不丁讓他努力起來，他惰性那麽大，也不是一天兩天就改得過來的，也可能他自己心裏也有什麽坎兒，就提不起勁兒來。這個時候，你要是他，能作弊，能有一個輕而易舉就能拿到好成績的機會，你能不要？”

“可，可是，”林路看著面前的老人，“這些不提，那現在要開除了，怎麽辦？”

“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了，”爺爺從廚房到大堂到大門，眼神一路看過，最後停留在一片微弱的月光下的灌木上，“大人會操心的。”

暈。

很暈。

方錚蜷在沙發裏，眼睛從瞪著天花板變成了盯著地面，醉了的後勁兒挺大的，再加上心裏煩，他現在整個人除了暈之外，大腦都無法思考了。

老媽鼻子不好使，但不代表老爸也不好使。他這一身兒的酒味老爸肯定聞到了的，但剛剛老爸並沒有拎著這件事罵他，可能是被他作弊這事兒占據了整個腦袋，沒地兒去想這事兒了，還有可能就是老爸已經懶得說了。

方錚按了按太陽穴，閉上了眼睛。

一樓廚房裏面，方爸爸拿著手機，按下了一個號碼，那邊很快就接通了，方爸爸臉上都是怒色，說出來的話卻是笑呵呵的：“老劉啊……啊，對對，是我……有個事兒吧，想請你幫個忙……”

方媽媽靠在案臺上，眼睛盯著鍋裏的菜，心卻系在那通電話上。

等方爸爸掛了電話，她連忙問：“老劉怎麽說的？”

“哎，”方爸爸先是嘆了口氣，“我和老劉的交情就不說了，要能幫他肯定不會推脫。他是這麽說的，三中呢肯定是回不了的，畢竟是市裏最好的初中，隨便一個名額都不是那麽好弄的，再說了這回兒真是方錚那混小子犯了三中最忌諱的那點兒，要是別的事也就算了，他偏偏要去作弊。”

“行了，”方媽媽推了他一把，“他做都做了，再罵又能怎麽樣，你就直接說老劉最後到底怎麽說的吧？”

“育才，十中，展英，老劉說了，這三所能弄進去，”方爸爸說，“隨方錚挑。”

“這三所都什麽貨色啊！”方媽媽立刻跳腳了，“育才和展英都是私立的，貴就不說了，聽說還管得變態，教學質量也不行！十中就更別提了，就是一垃圾堆！我能親手把我兒子往垃圾堆裏送嗎？這老劉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和他那幾十年交情是見了鬼的吧？三中進不去就算了，不還有一中和五中嗎？這兩所總比那三所強吧？”

“不行，”方爸爸皺著眉頭，“他說不行，一中和五中這年頭抓名額也抓的緊，就算咱們拿錢靠關系進去了，那也頂多只能算個借讀，學籍都得掛在別的學校。”

“那怎麽辦！”方媽媽砸了一拳案板，“……橫豎大不了我再去找方錚他舅舅！”

方錚他舅和方錚他媽的關系非常微妙，聽方錚他媽的描述是年輕的時候鬧掰了，而且是他舅舅的錯，這些年他舅舅也知道錯了，畢竟是小時候一手拉扯著自己的親姐姐，就一心想來和好，但他媽不願意，每年他舅舅來都得被他媽給惡言惡語攆出去。

但他舅舅出息啊，靠了好大學，讀了研究生，現在在市裏教育局當副局長，只要他媽舍得拉下臉，方錚就是再回三中也沒問題的。

“那怎麽行？”方爸爸拍了拍方媽媽的背給她順氣，“你要真能拉下臉去找他舅舅，你還能讓我去給老劉打電話嗎？”

“那不然我還能怎麽辦？”方媽媽的聲音有點兒哽咽，“我說了不管他我還能真不管他不成？現在能幫上忙的也就他舅舅了……對了，不是一塊兒出事了的還有方桉嗎？都被氣糊塗了，你趕緊打個電話過去，問問方桉以後打算怎麽辦？”

“好好。”方爸爸就又給方桉家打了個電話過去。

方媽媽在旁邊聽著，聽的不太清，那邊方桉媽媽一直在罵人，可能也是被氣狠了，最後就聽到她說“那臭小子去哪兒不好，非吵著要轉去十中，我罵了他幾句，他可倒好，還甩臉子出去了！”

掛掉電話之後，方媽媽還打算說說這件事，就聽到方爸爸的一聲大喝：“哎呀！菜！菜！菜燒了！”

方錚好一會兒才從一片昏沈悠悠轉醒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方柯那張放大了的白凈可愛的臉。

“柯……”方錚想喊他一聲，結果發現自己的喉嚨跟被刀片刮了一樣痛，他清了清嗓子，低聲的接著喊，“柯柯。”

“哥，”方柯在他脖子那聞了一下，“你身上有酒味兒。”

“是，”方錚聲音還是很小，他揪著衣領聞了一下，立刻眉頭就皺了起來，“還有汗味兒和一股燒烤攤的味兒，臭死了。”

“你喝酒了啊？”方柯的手在方錚臉上摸了摸，“還吃燒烤了？”

“你是不是想吃燒烤了？”方錚笑了笑，“但我可不能帶你去，老媽不讓，我也不讓，吃了不衛生。”

“我不想吃燒烤……”方柯說，“而且為什麽不衛生你能吃我就不讓啊？”

“因為哥哥舍不得你受委屈啊，”方錚捏了捏方柯的臉，“你這麽嬌氣，吃壞肚子了不得痛死。什麽也別學你哥，要學去學你小路哥哥。”

“我沒嬌氣！”方柯哼了聲，“對了，哥，剛剛我聽到爸媽在廚房裏爭什麽，好像是說你以後要轉哪兒去讀書，我還聽到了小桉哥哥的名字，還有大姨的聲音，說小桉哥哥非要去十中，大姨挺生氣的……你和小桉哥哥怎麽了？不是都在三中讀書嗎？為什麽要轉去別的學校啊？”

這種因為你哥打架作弊所以學校要開除了咱們倆的話方錚說不出口，也不能帶壞他弟，於是方錚掙紮著站了起來，邊往浴室走邊說：“你一個小屁孩別問那麽多？哥先洗澡去了，你自己看動畫片兒去！”

方錚一進浴室就把門鎖上了，衣服還沒脫他就打開了水的開關，門外方柯好像還在追問著什麽，方錚也沒仔細聽了。

不在三中讀了，要轉去哪個學校，這個方錚確實沒想過，他這一天腦袋裏都是林路和老爸老媽對自己徹底失望透頂了該怎麽辦？

但聽剛剛方柯說了，方錚就不得不仔細去考慮這個問題了。

方桉要去十中他一點兒也不意外，畢竟那人叫嚷幾回了呢，去那的原因他也知道，無非就是因為趙軒在那兒，不然就是十中校長親自請，以方桉的脾氣，他也絕對看不上十中那個小破學校。

方柯說他聽到老爸老媽在爭，那肯定就證明再想回三中是肯定沒希望了，他其實也並不是那麽想回三中，三中也就一個林路讓他惦記著，現在林路還會不會搭理他還是一回事呢。

那到底轉去那個學校呢？方錚仰頭沖著水，千思萬想中打定了主意。

晚上吃飯的時候方錚就把自己的主意說了出去：“爸，媽，我就去十中讀吧？”

“什麽！”老媽聽了之後把筷子一拍吼著站了起來，旁邊的方柯被他嚇得手一抖，剛夾的肉又掉回了碗裏，“十中什麽破學校你不知道啊！還想去十中？你現在是嫌自己混得還不夠好，要去十中再進修個一年半是吧？還是你知道方桉也要去十中，你是打算和你表哥兩人聯手稱霸十中呢！”

“不是，”方錚說，“和方桉沒關系。”

“那你去個屁的十中啊！”方媽媽在他腦袋上狠狠的指了一下，“腦子進了一太平洋的水嗎？十中就是個垃圾堆，別人想著出來還來不及，就你擠著腦袋趕著進了！”

“你媽說得對！”老爸說，“十中能去嗎？那是讀書的地方嗎？”

“能不能去，能不能讀，”方錚喝了口湯，淡淡的說，“那都是我的事。我也不想因為我你們還要求誰誰誰去幫我搞進個好學校，我就這樣了，你們不是說了不管我了嗎？”

“你要造反了是吧！”老爸狠狠的拍了張桌子，在湯都被震出來了之後站了起來。

方錚沒什麽表情，仍然淡淡的喝著湯。

“行！”倒是老媽拉了老爸一把，兩個人都坐下了，接著就聽到老媽說，“不管他，誰稀罕管他！他不就是要去十中嗎？讓他去！我還不想拉下臉去求人呢！”

方錚在心裏松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再說一次，方錚人設真的就是這樣的，現實生活中很真實很常見的小廢物大男生，沒有其他文裏各種蘇斷腿的技能點傍身，可我真的想寫一個這樣的文，一個接地氣真實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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